浮桥已完售,不会再二刷,谢谢大家,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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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梦之浮桥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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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Bizzaro奇异的,怪异的



他们的这个城市,每年的春秋,都会被漫长的夏季和冬季压缩得异常短暂,通常连换季的衣柜都来不及收拾,那短短的过渡季节就过去了。

天气冷下来之后,还没来暖气之前的那段日子最为难熬,走在外面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小寒风嗖嗖地刮着,进了琴房还得再缓上好一会儿,手指才能恢复到能够练习的灵活度。

不过今天这个场合不是来练习也不是上课,因此也就没有人多说什么。学校的礼堂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校长在上面进行着冗长无味的发言和讲话,时不时停顿一下,以期获得下面的热烈掌声。但是这个愿望却绝对是个奢望,大多数人手里拿着个手机,没在停顿的时候拿起来当荧光棒,并把这当成演唱会一样的来上那么几个挥舞的动作,已经算是比较给面子的存在了。

而比较不给面子的,当属黄少天和喻文州这样的人。

喻文州是班委,这样的场合每次都少不了他,而黄少天不是,他只是早上出门没看黄历,被抓来凑数的。两个人在礼堂门口遇到,相视一笑,随后签了到,就一起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了。

这样的讲话当然不能指望黄少天去听得津津有味,更别提最近他加入了通宵自习室的考研大军,每天都留到很晚才回宿舍,所以现在他歪着头靠着喻文州,手里还抱了本单词书,现在睡得昏天黑地的。他甚至还做了个梦,梦里一片海蓝色的光晕,身边不时地有同班同学跑过去,对他说,黄少你快点,下午的大师课是梅纽因来上的呢!

我才不去……梅纽因怎么了,我就不喜欢他。黄少天在梦里摇了摇头不予理会,他只觉得那海蓝色的光后面似乎藏着些什么,他想要走进了去看看。

可是却怎么都走不到。

而他旁边的喻文州,也没好到哪里去,喻文州也同样窝在座位里,脑袋靠着黄少天,也睡着了。最近黄少天的通宵自习室计划他也有参与,而他又一向作息不规律惯了,昨天回了宿舍还点灯熬油弄到半夜,最后他马上就要交上去参赛的作品,终于在一个还没来暖气的寒冷的夜里,于他为了不打扰早睡的室友而压得特别低的台灯灯光下面诞生了。

那是一份有些不堪入目的初稿,因为一直被他带去各种场合,有事没事就会拿出来添添改改,原本光洁的纸面已经有些毛边儿,上面黑色的墨水是第一次写上去的,蓝色的是第二次改过的,而最后还有些红色的小批注,五线谱上看过去密密麻麻的一片,而这也仅仅只是个初稿,他还要不知道再改多少遍。

初稿的诞生没能带给他太多的喜悦,因为实在是太困了。第二天被闹钟叫醒的那一瞬间喻文州甚至罕见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他自制力不错,因此也很少赖床。但这时候他是真的不想起来,如果是去上课还好,偏偏是去开那个什么见了鬼的大会……他最后一脸不快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先走了的室友张新杰已经帮他把昨天摊了一桌子的曲谱整理好,还贴心地害怕他睡过头,拿自己的表给他上了个十分钟后叫醒的闹钟。

所以现在坐在这个黑压压又暖和,还有效果堪比催眠曲的讲话作背景音的礼堂里,不好好补个觉都对不起这大好的时光。

直到校长说完了最后的一句话,礼堂里才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掌声,黄少天被惊醒,抬起头就看到还没来得及关掉的礼堂的大屏幕,上面映着校长讲话的最后几句,他扫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样鼓励他们好好学习的老旧词句,心里顿时一片清明,怪不得刚才梦到了梅纽因!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当然梦的最后,他也没能追赶上那一片海蓝色的光,刚醒过来还没太缓过劲儿来的他缓缓地转了转脖子望向了主席台,心想都废话了这么久怎么不再多讲一会儿呢?说不定我就能看到那后面到底是什么了啊!

喻文州也醒了,实际上他睡得不怎么踏实,恍恍惚惚地总觉得自己还在改谱子,这里也想改,那里也觉得不好,那些原本熟悉的音符在睡梦里却变得陡然陌生起来,反而是等到醒了的那一瞬间,还觉得松了一口气似的。

“怎么了你?”黄少天伸出手在喻文州眼前晃了晃,看他还有点没缓过劲儿,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昨天晚上回去你又熬夜啦?”

喻文州定了定神对他笑了一下,揉着额角说:“嗯……不过好在已经全部写完了,约了老师下午去拿给他看,应该会再改几稿,就能进录音室了。”

他们顺着人潮从礼堂走出去,到了室外冷风一吹一下子就清醒了大半,黄少天拉了拉领子,有些激动地说:“那是不是就是说现在我就能知道你到底写了什么了?你下午要拿去给老师看……你早上有课吗?我想看初稿!写的时候不给我看就算啦我一定要当最先看到的那个!行吗行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热切地望向了喻文州,对方也拉了拉风衣的领口,笑着朝他看了过来,点头应了:“我没课,不过谱子我放宿舍了,要看的话一和我一起回去?”

“好嘞!”黄少天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心情顿时好得像是高了几个八度,他大大咧咧地伸出手臂勾住喻文州的脖子推着他往前走,“走吧走吧!”

“等等少天,我怎么记得你今天早上是有课的?”喻文州一边去拆他的两条胳膊,一边侧过脸去问道,黄少天跟他挨得近,这么一转过来,两个人四目相接,互相瞪着,黄少天一下子笑了出来,他皱了皱鼻子有些含糊地回答:“不去就不去了呗,你比较重要。”

喻文州无可奈何地给了他一个“不要拿这种奇怪的理由出来搪塞也不要拉我做挡箭牌”的有些责备意味的眼神,却被黄少天装作和路过的同学打招呼给无视了。

这个人啊,真是。

喻文州看着他笑着和往来的同学打招呼,那个笑容真是从他们见面到现在都没变过的,一直都开朗热情,眼睛稍微眯起来一些,嘴角有好看的弧度,谙熟的问候似乎每个人都是刚分别不久的熟人,每一个都和他非常的要好。但很早之前,在他们还没相熟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黄少天这个人,是不会和别人深交的。

而现在他自己却成了当初那个想法最佳的反例,喻文州兀自笑了起来,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从没有人能说的准的。

而他之前也从没想过,那个最开始拉起琴来,有时候给人感觉像是一台精准的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一样的人,会有那么一次感情充沛到能从每一段旋律,每一个音符里溢出来一般的演奏,而他是那个唯一有幸聆听的听众。

那天他们的情绪可能都处于点临界的状态,并不能说明什么。而第二天黄少天照旧来找他练习一起吃饭,但是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却没有再提起过。过了几天,他甚至都能拿这件事情来打趣,好像那个倒霉的被刷下来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而最后果然没有出乎喻文州的意料之外,黄少天在系里最后确定保研名单的时候,拒绝了专业调剂,也就是说他最后没能保研,不管是哪一个专业。

听说魏琛把黄少天叫去谈了话,他们班主任也叫了黄少天去谈了话……但这些黄少天统统都不怎么提起,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从天台上那首曲子拉完,那些话和喻文州讲完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想去为它纠结为它烦闷,他不是那么拿得起却放不下的人。

但喻文州也知道,黄少天并不是一点都不在意了,他能果断地拒绝那个名额,他能主动说起这件事来打趣,说不定他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但这些都不能代表他真的不在意了。都说不在其位莫言其事,但喻文州却总还是忍不住去想,去猜测,有的时候他甚至有些自嘲地想,是不是他倒要比黄少天还要更在意这个。

可是为什么不呢?

他之前的努力,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悉数看在眼里,他的才华,他的演奏,他的热忱,全部都值得他得到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书里会写有才华的人得到了大家的赏识和认可,好人得到回报坏人被绳之以法,英雄归来一路有凯歌相伴,奸佞即使下了地狱都不得安生。这些套路虽然老旧,喻文州从前也觉得不带多看几眼,可现在他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俗人一个,他希望黄少天能得到最好的一切,学业,演奏,各个方面……那都是他应得的。

那件事之后,他原本已经有了大致框架的谱子经历了一次大改,那天晚上他们道别以后,喻文州回去几乎是熬了通宵舍掉了之前的那些构思,重新写了一个版本出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全部呈示为一个个的音符,像是拍打着沙滩的潮水,一波一波地奔涌而至。

那天晚上他坐在自己熟悉的位置,开着书桌前那一盏压得很低的台灯,柔和的灯光把他整个人的样子都清晰地映在了玻璃窗上,桌子上是摊开的曲谱,手边是已经凉透了的浓茶,他注视着那个在投映在玻璃上看起来有些陌生的自己,脑海里翻涌的全部是黄少天下午的那一段演奏。

窗外是黑漆漆的夜色,音乐学院最安静的时候。他坐在桌前修改着乐谱,静静地等着夜色慢慢消融,东边第一丝天光亮起。

现在乐谱全部完成,黄少天站在他身边笑着和同学讲话,一切都平静如常,这对他们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可这时候他却突然回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像是被一口气堵在心口的感觉,一阵一阵地钝痛,磨得他几乎都喘不过气来的压抑。这时候他有些犹豫地想,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叫做心疼。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喻文州愣了一愣,作曲家是用音符写故事的人,他们通常会对这世界上的感情和故事有着自己的认知,要把它们写出来,自然要自己先理解,平时在这方面,他都通透的很,而这时候,他却突然有些搞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走啦!”黄少天歪着脑袋凑到他跟前,“你今天怎么了,昨天熬到几点啊又?你看看这黑眼圈……喻文州同志我真心地告诉你要小心身体别总熬夜啊,小心哪天……”

不吉利的词儿被黄少天咽了下去,于是他生硬地把话锋一转:“天气冷了小心感冒啊。”

“最后一次,初稿定了以后就没那么紧张了。圣诞节之前我觉得作品就能交上去。”喻文州没在意,笑着应了。

“最后一次?这是你的封笔之作吗?我都能想出来你以后真的成了大作曲家那是个什么状态……日夜颠倒半夜写曲子……”黄少天显然不买账,“不过我想试试半夜拉琴想了很久,一直都没有机会实践。”

说着一副很惋惜的样子,还遗憾地耸了耸肩。

 

喻文州的宿舍他之前来过几回,这次已经很是熟门熟路,进了屋自己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等着喻文州给他拿谱子。

而当那一份初稿拿在手上的时候,黄少天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屏住了呼吸,这是他叨念着要看了很久,喻文州都不曾给他看过的乐谱,也是喻文州所说的,以他为蓝本,最后写成的曲子,要是说不激动不好奇才是假的。

他读谱速度很快,平时陌生的曲子第一次上手,他也能毫不费力地用原速视奏。但这一次他却看得很慢,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小节,他都看的异常细心,隔着纸张和这些手写的音符,他似乎能想象得到当时喻文州用什么样的表情对着这一张张的空白乐谱,然后把那些纷繁的情绪一一理清。

曲子的题目那里是空白,看来是还没想好名字。但总体看来这是一个结构并不复杂的ABA曲式,以轻快的小快板开始,围绕在A和E弦的旋律悠扬而柔和,像是他们初遇之时,学校演奏厅外面,夏季夜晚迎面拂过的微风,也像是他们一起坐在去往海边的火车上,看到的明亮一闪而过的灿烂霓虹。

从低把位转向高把位时的衔接,喻文州采用了一串连续换把的长琶音完成,从A弦的空弦一直到最后的一个人工泛音,那急促的快旋律在黄少天脑海里响起的时候,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场黑暗中他自认为是自己独享的夏季暴雨,那些雨落的声响重新回响在他的脑海,滴滴答答,和着他脑海里手指快速地按压在指板上的细小声音。

而后乐曲急转直下,用G弦的低音表现出的沉郁、阴翳,和D弦稍明朗,却也同样沉重的音色表达的情绪是那么的明显,不时的高低音对比交错,像是一问一答,此起彼伏的长短音,像极了某种说不清的暗喻。

那不仅仅是那天秋风萧瑟中不肯停歇的《恰空》的投影,他从这一段的旋律中像是看到了曾经那个喻文州的影子,那个对自己的未来有怀疑也有憧憬,不被所有人看好,却还是愿意独自前行的身影。一高一低的换弦连弓如同无声的发问,轻巧的颤音像是安抚又像是鼓励。

黄少天静静地注视着那一页的乐谱,手指用力地捏着纸张的边缘都有些微微的泛白,他抬起头看向喻文州,对方也同样沉默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他想,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是他却是第一次看到喻文州这样子,他的表情明明和平时并没有大不同,可他却觉得,那看起来平静的表情里有些隐隐的忐忑与不安,并带了些期待而不确定的眼神看过来,显得他的眼睛湿漉漉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手上这薄薄的几页纸张是那么的沉重,压得他几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明明是一首以他为蓝本的曲子,但他却从中不止看到了自己,他也感受到了喻文州的故事。那些轻松的小快板,悲怆的长调……他甚至都还没能亲自演奏一次,仅仅是在脑海中形成的旋律,就能够让他悸动至此。

这是属于他们的曲子,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和故事。

不知道他写下这些音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时候,黄少天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他还在学最初级的乐理的时候,老师每天都会给他们摘抄一句名人名言,那时候他记住了一句话,来自于一个后来他很喜欢的作曲家。

那个作曲家说,世人最喜欢的音乐,正是我以最大的痛苦写成的。

那时候年纪小,并不能懂这么一句话背后到底有些什么样的痛苦情愫,就像那时候他很喜欢的勃拉姆斯《摇篮曲》的旋律,时不时会挂在嘴边哼哼,那时候的他完全想不到,这样甜美柔情的旋律背后,有着作曲家在百年之前多么无奈又凄美的一段回忆。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喻文州,他努力,有天赋,对人温和又很幽默……这些好的形容词每一个提起来,他都能想得出喻文州平时和他相处的片段,但这时候他却发现,他对于喻文州的了解,却远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多。

这是个,永远都会让他觉得惊喜的人。

他把谱子的顺序整好,抬起头来对喻文州笑了,而喻文州在看到他这个笑之后,低下头长舒一口气,有点儿自嘲地笑道:“真是给老师交作业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总觉得……”

“觉得什么?”黄少天凑过去跟他并肩坐着把乐谱还给他,玩味地看着他笑着反问。

“我说不好。”喻文州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写法……写的时候冲动和热情的加成太多,反而写出来以后,却觉得自己都不敢再看。”

“我很喜欢。”黄少天托着腮转过来看他,笑了笑又道,“小时候练琴,有的谱子上写着‘致谁谁谁’的时候我都可羡慕了……总觉得能让别人写曲子送给他,那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是很重要的人了吧,现在你看,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送了曲子给我,然后这个又是你专门写我的曲子……这种感觉就像是多年的夙愿成了真,你让我掐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说着还假戏真做地把手递过去,喻文州笑着握住他的手,却没动作,黄少天反手握住他,低声道:“文州,以前的时候我不认识你,所以你以前经历的那些,我没什么资格评论,但是现在我想说,这真的是一首很棒的曲子,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样的,我都会……”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都会非常感谢你当时坚持下来,选择了来学作曲的这个决定。”

因为一直都坚持着不肯放弃,所以才有今日相遇的这一天。

喻文州应了一声,而说到决定,他想起来前几天和黄少天他们宿舍的人一起出去,郑轩他们说黄少你就不该再去复习什么考研的东西了,继续在这里读多屈才啊,黄少你应该勇敢一点,年轻人要勇于追求更广阔的天地什么的,那时候黄少天倒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随后话题被带了过去,也没有人再提了。

其实喻文州觉得那些话很对,但是他又觉得,轮不到自己去说,这个人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但实际上,他自己对每一件事,都通透的很。

所以有些愿望,他也只是让它们在心里默默地走了个过场,就当做从不存在。他松开了黄少天的手,笑着回答:“我也这么觉得。”

黄少天又看了一眼那乐谱,又顺着乐谱的方向看到了书桌上一个小巧的万花筒,他被那个小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顺手拿起来对着眼睛转了起来,,五彩的玻璃片在小小的镜筒里排列组合,轻轻一转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都是小时候才有的玩意儿,多年不见他觉得新奇的很,一边对着眼睛转个不停,一边问喻文州:“是你的吗?我觉得,你不像是会喜欢这么眼花缭乱花里胡哨的东西的人呀?”

因为眯着一边的眼睛,他说话的时候脸都微微地皱了起来,显得年纪有点小,宿舍的采光很好,初冬不是那么暖和却依旧明亮的日光从窗户里投进来,悉数都洒在他们身上。喻文州看着黄少天有点儿孩子气地转着那个万花筒,觉得有点儿好笑,刚才还一本正经地讨论着很严肃的话题,这会儿就玩儿起来了,真是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他又觉得,其实黄少天在想什么,他一直都清楚得不得了。

他只是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喻文州看着他,黄少天还在笑着说着什么,那个笑容他再熟悉不过,干净又透明,是非常好看的笑。

于是他回答说:“对啊,我……比较喜欢简单又透明的。”

 

他们一起吃了午饭,喻文州就带着谱子去找老师,而黄少天则回宿舍取了琴,拿了卡去琴房了。

他关好门取出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喻文州的那一首曲子,原稿被喻文州带走了,他也没来得及再誊写一份,平时可能看一遍就记住的谱子不多,但这一首,他却是仅仅只看了一遍,就牢牢记住了的。

轻快的前半部分,高亢悲怆的高潮主旋律,他回忆着那些音符,也回忆着之前他们一起经历的每一件事。

实际上,这曲子之中让他觉得最动听的,并不是那个像是充满了艰难而悲痛英雄主义色调的高潮回忆部分,而是在那之后,低沉的G弦旋律慢慢过渡,用几个跳跃的连跳弓做了衔接,开始前段主旋律变奏的那里,乐句在这里从激昂又紧促的问答句慢慢舒缓了下来,却不是归于死寂的平缓,而像是湍急的河流终于汇入了大海,沉默而宽广,让人觉得无比宁静又深远,给人以慰藉和希望的旋律。

那是快乐与痛苦的双生子,永远都不会停歇的命运的转轮,学音乐的人最应该了解的敬畏,只因他们一开始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前人珠玉在前,能为这一栋风雨飘摇千百年却魏然不倒的大厦添砖加瓦就已经是毕生的荣耀,他们甚至不敢妄称音乐家,他们想要的,永远都是能在自己的时代,离那些只能存在于回忆和历史中的伟人,近一步,再近一步。

能够触及的未知,与无法理解却心存敬畏的美,音乐所带来的无限延伸的可能性……这是他们共同的梦想。

乐曲的最后,像是炫技却又动听的乐句仿佛将时间都如同慢板拉长,最强音的标识,重音点的出现,像是从灵魂最深处迸发的誓约,一拍一拍全都像敲击在他的心上,最后一个结束的小节,是个加了重音符号的四合音,在这里,整首曲子会达到最辉煌,最灿烂的一个顶点,也就此结束。这也是个上行弓,最后会有很潇洒帅气的扬起琴弓的动作,可这时候,黄少天却再也拉不下去。

他停在了那里,没有把整首曲子拉完。

他觉得哪里不够,有些他控制不了的情绪在他心里像是藤蔓一样疯狂地生长盘踞,而他的感情,已经不足够来表达这曲子里承载的情感。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甚至觉得如果最后那个音拉下去,他这新搭上去的红太阳的E弦指不定又得再换一次。

他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钢琴的琴凳上,方才演奏时他脑子里想的那些事情,这时候乱糟糟的堆作一团朝他翻涌而来,唯一清晰的事情,竟然是那么一个简单却有些偏执的念头。

他拉这首曲子的时候,他在想,如果能和喻文州一直在一起,一直这样一起为了未来和梦想奋斗,那该多好。

他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黄少天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他不得不承认这曲子实在太魔性,刚才演奏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他们之前在一起时的回忆,一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喻文州对他的鼓励,喻文州给他讲的自己的故事和他的梦想……平时不觉得,现在这么看起来,这个人在他生活中所占据的位置,也同样比他自己认为的要多得多。

而这演奏过程中过于充沛的感情,也着实吓到他自己了。

这不像他,这一点也不像是黄少天会有的一次演奏。

事实上这兴许是件好事,或许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期待的突破瓶颈的一个契机,又或者这是他的演奏能更进一步的一个关口……但不管那是什么黄少天都没心情去管,他比较在意,也更为好奇,他对于喻文州这一种近乎是执念的感情,到底算是什么。

我是不是该去图书馆借一本瓦格纳和李斯特的书信集……他窝在钢琴凳上抱着琴,有些自暴自弃地想道,但这种情绪没有维持超过一分钟,他天性不是那种会让自己纠结死的人。学校最近也安排了演出,如果不出意外他还是首席,排练的计划最近已经发了下来,加上自己的期末考核,还有些自己的私事,明年毕业的答谢表演……当然了还有喻文州这个作品的录音,这些事情都得认真去完成,想到这里他也就没力气在那里自暴自弃了。

他放了琴去包里翻,终于从几本德语单词和句法的砖头本下面把那叠谱子找了出来,去墙角拿谱架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这间琴房墙上的画——那玩意儿他们每间教室都会挂一个,有的是莫扎特有的是贝多芬——而今天他这一间的墙上,挂的是巴赫。

他盯着那副熟悉的画愣了一愣,想起来以前他在书里看到过的一句话,讲的是巴赫对于音乐的贡献。

那句话是这样说的:“音乐理清了生命所不能整理的一切。”

想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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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最喜欢的音乐,正是我以最大的痛苦写成的。——舒伯特

音乐理清了生命所不能整理的一切。——奥托·贝特曼


这次没有安利卖,有点寂寞呢……喻队那首曲子,是我自个儿胡诌的,科学性=0,也不好意思玷污已有作品的原型,所以就是个凭空瞎编哒,看看就行,别当真。

勃拉姆斯的八卦,有兴趣的gn请自行百度啦,我就不在这里讲了,显得我很八卦的样子(其实就是的)。

其实这一章……就是因为,我想写一个类似于“双向暗恋”感觉的情节想了很久……so 这是个过渡,我之后尽量写快一点QwQ【别信

然后拖了这么久很抱歉,最近腰肌劳损有点烦人,坐着打字简直像是在上刑一样……

埋了个一点也不高明的伏笔(如果那也算的话)……有兴趣的话,猜一猜呀!【如果还在看的gns能忽略掉我差不多一个月没有更新这件事,我会很感激哒!

晚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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