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桥已完售,不会再二刷,谢谢大家,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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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梦之浮桥 15(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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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Dolce ondeggiando 温柔的颤动 (下)


第二天喻文州他们班一早就集体坐大巴车去了外地,走之前喻文州给黄少天发了个短信,祝了他圣诞节快乐,因为短信内容就短短几个字也没有名字和落款,黄少天一早起来还窝在被子里,便顺手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喂我说,你这该不是群发的吧?”

那边应该是已经上了车,回复的很快,他回道:“应该不是。”

黄少天纳闷地盯着那个应该,心想是自己没睡醒还是对方没睡醒,什么叫应该不是?

随后又收到一条:“从昨天的群发消息里直接粘贴过来,只发给了你,算是群发吗?”

这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喻式冷幽默,黄少天强忍着窝在被子里笑了两声,随后就丢开手机继续睡懒觉了。

随后的几天里黄少天算是过上了他这半年来最闲的日子,每天去琴房溜达溜达练练手,晚上回宿舍大家一起打个麻将聊聊天,时间过得也很快。他朋友圈和微博上加的一些喻文州他们班的同学有人一路在po着沿途的风景和琐事,几天下来虽然黄少天和喻文州的联系并不是那么的密切,却还是从社交网络上对他们班今天到了哪里做了些什么甚至连早中晚餐吃的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而喻文州本人却一直不怎么发这些,他发的最新一条的时间还是在他们认识之前,也没有图片,就是语气很客气地询问有没有人看到过一个文献的翻译,后面跟了个微笑的表情。

他又去看了眼喻文州他们班同学发的班级集体照,他们这次采风的第一站是去了邻省的海边,比他们上次去的要远一些,冬天的海风应该是冷得要命,照片上的人都迎着生冷的海风亲密地挨在一起,不少搞怪的人还摆出了有趣的姿势,他在后面一排找到了喻文州,和张新杰站在一起,这俩人看着和整体画风特别不搭,虽然两个人都带着笑,可站姿和表情都标准的像是在拍证件照似的。

还有其他班级活动的一些照片,里面喻文州也偶尔有出镜,黄少天窝在宿舍抱着被子翻看这些照片,觉得里面的喻文州像是另一个人,他隔着屏幕看着别人眼里的喻文州,这感觉奇妙而陌生。有一张是他们晚上在列车上打牌,喻文州回过身对着镜头比了个V字手势,眼里全是狡黠的笑意,看样子应该是赢了不少回。还有的是有人从俯视的角度拍的,他们一整个班站成了一个高音符号的形状,歪歪扭扭的,他把照片放大然后找了好久才找到喻文州站在哪里。而有的照片他就纯粹只是当了个背景,从镜头前方的人身后偶尔露出个脑袋,也还是带着点儿惯有的笑,应该是在和别人交谈。

他关掉那些照片眨了眨眼睛,随后又躺回了床上,都还没来得及理理自己这满脑子混乱的思绪,就听见宋晓一边丢过来一个抱枕一边问他:“喂喂黄少,31号晚上去中心广场的倒计时,你去不去?”

这是他们几个兄弟班的跨年活动——一起去市中心的广场倒数计时迎接新年,广场前一阵子新建了个电子天幕,跨年的时候会在电子屏幕上播放倒数计时和新年祝福什么的,于是就有人提出了一道去那里倒数计时的点子,不少人都挺同意的,比如他们宿舍的这几个。

黄少天撩起窗帘看了眼窗外被西北风刮得摇摇欲坠的干枯树枝,想了想到了半夜那寒冷的程度,又想起来他把围巾落在了喻文州的宿舍,可回来之后他翻遍了柜子也没找到其他的,再加上这几天在宿舍待得太久时间一长就懒得出门,综上种种,他摆了摆手道:“还是算了吧我不去了多冷啊你们去玩儿吧回来之后我会记得留两壶热水给你们的。”

“真不去啊?”宋晓跑过来拿回了自己的抱枕,“那到时候你去哪儿?我记得琴房那天也是要关门的吧?我说你是不是太久没有休假闲下来几天就不想动了?”

“差不多吧我已经快半年没看到过八九点钟宿舍的顶灯了你懂我的心情吗!”黄少天头头是道地说着,“没事儿你们去吧。我有安排了。”

“你去哪儿?我记得作曲系的不是都去外地采风了吗?”郑轩也好奇地探个头过来问。

最终这场谈话以黄少天“难道他们出去采风我就没事儿可做了吗你们对我的人生是有多大的误解”的呐喊而结束,当然,他们最终也还是没有说服他一起去。

年末的气温也一路走低,可却也因为太干燥而迟迟没有降雪,31号那天宿舍的其他人一大早就跟着系里的同学出发了,应该是还有别的活动。黄少天一个人在宿舍也实在没事儿可做,下午他被叶修叫出去一起吃了顿饭,在叶修的教职工宿舍,平时几个相熟的老师学生都在,他们一起涮了个火锅也算是纪念了一下这马上要过去的一年,吃过饭他还兴致勃勃地用叶修的钢琴弹了首圣诞歌,结果曲子刚一结束就受到了多方吐槽,尤其是张佳乐,估计是加上了上次平安夜看演出时的分量,笑得不能自已,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说,你还是敲三角铁的水平更好一点。

黄少天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忿忿道你们这一群钢琴系的合起伙来嘲我这个搞弦乐的,像话吗像话吗!他本以为一向刚正不阿正气凛然的韩老师会挺身而出替他说几句话,可万万没想到他还是太年轻,韩老师居然笑而不语没替他说几句话就罢了,一向好脾气的作曲系林老师却开了口,打趣道代表作曲系发来贺电。

吃过饭又闹了一会儿也就各自都散了,外面冷得要命,西北风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人脸上拼了命地蹭,他不太想马上回宿舍,可他平时去的最多的琴房关了门,一时间他也想不到该去哪儿。

寒风呼啸中他瞅着一放假都没几个活人的教学区,看到路口跟他一样在风里受冻的贝神的雕像的时候他感到了些许安慰,甚至还想要走过去装模作样地拍拍贝神金属做的肩膀,但碍于对伟人的尊敬,最后他只是凑过去和寒风中临危不动的男神拍了张合影,贝神的发型一如既往的乱中有序,而他的则被这不要脸的风彻底刮成了一个鸟窝。随后想起来他还落了几本书在通宵自习室,刚好这边也顺路,他就迈了步子往那边走,打算把书取回来。

冬天天黑得早,他从叶修那儿出来的时候学校的路灯就已经亮起来了,将要落下去的最后一点太阳的轮廓在天边远远地挂着,仿佛眨眼间就要彻底黑下来一样。迎着余晖有群鸟飞过,黑色的剪影和光秃秃的树枝一样让这个傍晚显得更加的冷清。平时不少灯火通明的教学楼现在也是黑漆漆一片,总有琴声传出的琴房楼也是一片死寂。

远远地望过去,整个学校里似乎就只剩了他一人。而在这么漆黑又寒冷的冬夜里,唯独开着通宵自习室的那一栋楼,还亮着灯。白炽灯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子照出来,他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要在这里待到很晚,每天到了图书馆关门的时间,通宵自习室就会涌进来一大批人,他们无声地推开门找座位拿出书本坐好,整个过程都安静而无声,而到了十二点之后会走一批,再晚一些会再走一批,等到最后,只剩下零星几个人的时候,原本不相识的几个人说不定还会搭伴一起走。

路上的话题也聊不出什么花样,无非是为了什么这么用功的念书,今天看的内容里哪儿有槽点说出来一起乐一乐,告别的时候说拜拜,然后第二天依旧在通自见。

而他经常是最晚走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有时候喻文州会和他一起,有时候不会,因为按着喻文州的话来说,通自教室的光线太亮了人太密集,让他在这儿写作业赶论文他可以,但是要在这里认真写曲子,他就有点吃不消。

“我懂我懂,大作曲家都是要在黑夜里自己点一盏光线不太好的煤油灯然后奋笔疾书的,你想想看啊黑漆漆静悄悄的深夜全世界就好像只有你一个人醒着的感觉,多寂寞多带感多适合写曲子啊!可是你第二天是怎么坚持着爬起来的?有秘诀吗和我分享分享啊?”

当时天气还没这么冷,他们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黄少天越说越带劲最后干脆就直接开始勾肩搭背了,那会儿的他倒是没有现在这些个心思,动作做起来那是一个水到渠成,他边说还边煽动似的挤眼睛:“有没有有没有?说来听听嘛!”

而当时喻文州说了什么,他有点忘记了,但是他当时的神情,黄少天却一直都牢牢地记着,因为身边的人总是会带着点儿笑听他讲话,然后回答的时候会微微侧过来看向他,那个眼神会让他想到乐曲中用空灵的长笛来表现的春日里刚破冰的河水,沉静却温柔,缓慢而绵长。

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他已经走到了自己常去的那个通自的门口,那是个很大的阶梯教室,他的座位在后面比较高的位置,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也都是熟悉的面孔,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有人抬起头来看,发现他进来,也只是点点头,又继续去看书。

黄少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个位置是以前毕业的学长给他的,学校的通自座位数量有限,不可能人人都有,因此也经常有人来串着坐,但只要不动原本桌子上的东西一般也没人会介意。黄少天的桌子上堆着几本厚重的单词与文法书,还有几本他们专业的课本和看完没带走的杂志,他把东西整了整,这才露出原本的桌面来,木头桌子上有以前的主人用笔或者小刀留下的字迹,写的无外乎是些考研加油考试加油的自勉的话,学生换了一拨又一拨,可这些写在这里的愿望,却都总是大同小异的。

都是对未来对美好的期许和向往,又能有多大差别呢。

他从口袋里摸出耳机来,戴好以后随便翻了本书来看,这几天他一直在单曲循环着一首曲子,前些日子去正式录音前,他和喻文州一起合奏的,那首参赛曲目。

曲子写好后又改过很多版,他们也一直在练习,但这中间大多是他自己单练,或者与张佳乐配合合奏,喻文州作为作曲者,更多的是作为旁观者来听,再提出修改意见,便不经常担任给他做伴奏的职责。

但正式录音的前一天,准备从琴房收工的时候,他却叫住了准备把琴收起来的黄少天,他拉开钢琴的琴凳,摊开了早已熟烂于心的曲谱,对他说:“少天,我们一起再练一次吧。”

黄少天点点头,把刚刚拧松了的琴弓再次紧上,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摸出录音笔打开放在钢琴上,说道:“我有预感这会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个版本,留个纪念。”

“历史意义?”喻文州笑着反问,黄少天也不再答话,只是笑,随后喻文州抚上琴键,乐曲开始。

其实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如果喻文州不是学作曲的,他也是演奏系,那么他们会有无数个更早相识的机会,他们能够在同一个舞台上合奏,会一起参加无数个演出,会在数不清的时间与日日夜夜里一起排练一起打趣一起被指挥敲脑袋,如果座位相邻,他们或许还能在演奏的间隙迅速地交换一个眼神,共用一个谱架,他翻谱子的时候,喻文州会帮他用琴弓把书页戳回去,再相视一笑开始下一段的演奏。

那些设想虚妄却又异常真实,他有的时候会隐隐羡慕着那个根本不可能的假设,音乐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能够同台演出又意味着什么,这些意义他自己早已不想再分辨,可那些却又是百分百的不可能,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想起来,却总会有些遗憾。

可遗憾归遗憾,他喜欢着的却是现在这个,和他相识不过半载,却每一处都最为合拍的,学作曲的喻文州。

这些时日以来最熟悉的旋律在耳边萦绕,钢琴的伴奏如同无形却着实存在的微风,巧妙地穿插在弦乐时而高亢时而轻柔的旋律中,那些所有已经过去的快乐与不甘,前进路途中不断积累并共生着的苦痛和勇气,被音符一帧帧的具体化,他一直认为音乐是记忆最好的载体——就如同他不会记得八岁那年他做过什么坏事儿说过什么傻话,可他却记得,八岁那年暑假拉《梦幻》的时候,窗外有烦躁的蝉鸣,头顶有转个不停的吊扇,原本虚幻缓慢的音符在他的演奏下显得有点儿焦躁,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还要练一个小时才能出去玩。

不同的曲目里,各自保留着他的不同时期不同的记忆,那些回忆会在熟悉的旋律每一次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带给他如同时光穿梭一般的感觉,听到四季组曲的冬的时候,他会想起初练的时候正是炎炎盛夏,看他练的着实无趣的魏琛索性把室内的空调调了个最低温,师徒俩一起被冷风吹的直打哆嗦一边没个正经地在空调房里寻找关于寒冬的灵感;听到门E的时候,他又会想到,第一次学这首的时候,老师开玩笑道,今天我们不再像以前一样苦大仇深了,我们来感受一下有钱人的生活……

那些过去的记忆和音符穿插在一起,早已数不清到底是谁更为珍贵。

他和喻文州一起练过很多曲子,他也给他演奏过很多曲子,可他却一时间想不起那些和喻文州有关的记忆,唯一记得清楚的,却总是演奏时和演奏完,都能感受到的,从钢琴的位置递过来的温和如一的注视,像是在说,他一直在听,他也一直都在。

那时候他想,或许从今以后,他每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甚至都不会想起这首乐曲本身所包含的那些以他为蓝本的,他自己的故事;相反的,他可能会更多的想到,自己第一次在琴房拉起它的时候,因为心口那澎湃的几乎要汹涌而出的感情,而不得不停下来的回忆。

耳机里的乐曲在最辉煌的顶点如同浴火涅槃一般结束,而钢琴的声音也随之淡出,如同所有的湍急激流都会汇入大海,而所有与之相映衬的人生中的不平事,也都会同样堙没在时间里一样,最后都只是一片沉寂。

这一次他们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从耳机里听到了凳子挪动的声音——合奏结束后,他们都沉默了一阵子,像是马上不能从那些旋律里挣脱出来似的——随后喻文州拉开琴凳,他起身拥抱了他。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怀里还抱着琴,所以喻文州也只是轻轻地揽过他的肩膀,短短一个动作不过几秒就结束,他握紧了手里的琴弓,调整好表情笑着望过去,却发现这一次他没有看懂喻文州的眼神。

不是以往演奏结束后那种温和的赞许,也不是欣喜的讶异,而是一些他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陌生的眼神。那一刻他觉得他是不是从刚才的合奏里听出了些什么,但转念一想,能听出什么呢?这是他写的曲子,他自然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感觉让黄少天几乎觉得是压抑却又有些新奇的了,从前魏琛教他的时候总说,对于创作者和演奏者来说,真诚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技术外的因素,没有人会喜欢虚伪做作的作品和演绎,那样的东西连自己都打动不了,更不要说去打动别人。

这话说起来很容易,但真正做起来就知道有多难,就好比一首表达欢乐轻快的心情的曲子,在无数次反复,无数次被单独每个小节每个音符挑出来指导纠错之后,想要重新在演奏的时候拾起那种单纯的喜悦的心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黄少天一直都是真诚的,他对于自己的演奏和学习,一直都无比的真诚。

所以在他的演奏越来越能够收放自如的现在,当他拉完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琴弦在他手指下保持着最后一些细微的颤动,而刚才那些音符和旋律像是无形的绳索,将他那一颗在乐曲中袒露无遗的心脏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小节,都勒得他生疼。

他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情绪能够对乐曲的影响至此,也不曾想过,对一个人的喜欢,能够让自己也在意到这个程度。

于是他还是咽下了那一瞬间几乎差点脱口而出的很多想说的话,最后也只是抬起手关掉了录音笔,对他说我们去还钥匙吧。

他眼前的那本书有些无聊,来来回回讲的都是些他早就烂熟于心的东西,而耳机里也是熟悉的旋律,他不用听不用看也能自己在脑内构建出一个完整的版本来,再加上冬天的教室里暖气烧得很足,温度很高,没一会儿他就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感到自己像是站在高山之巅演奏,猎猎的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眼睛都几乎睁不开,而他的琴声却没有停,那被高山险峰切割的支离破碎的风声都成为他手指下流淌出的音符,山巅颤抖的树叶,林中惊起的飞鸟,流云飞快地从头顶飘过又回来,湛蓝的天空与他G弦上缠绕的丝线是一个颜色,小小的共鸣箱像是装进了整个高山峡谷的回音,他扬起的弓尖似乎能戳破天幕,将这整个世界都翻转,都颠倒,都重来。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无休止不停歇地拉着琴,日月星辰风雨潮,每一样都是他手下能够随意操控的旋律,每一个都是他最擅长的音符。

他停不下来,也不知道要怎么才停得下来。

就好像他这一生就只需要一个人在那里,将那些琴声全部从心脏最深处挖掘出来,却只能演奏给这永远不能给他同等回应的无声世界,更是永远都换不到一句赞赏的话,和一个理解的眼神。

他第一次那么的想要停下来。

梦中的景象他过于真实,当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从中惊醒的时候,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自己这是在哪儿,那些高而空旷的峡谷与天空从眼前骤然消失,那些像是着了魔一般的琴声也停了下来,他揉了揉眼睛,疑惑地看向了叫醒他的同学。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

“其实没什么事,不过今天不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吗?刚好这教室里也没别人,我们几个一起来跨年吧?”说话的那位是今年已经二战的考研党,去年复试被刷了下来,今年从没有见到他十二点之前从通宵自习室回去过。

“对呀,估计全校的人都出去疯了,我们在这儿聚一下也是一样的。”这是个要跨系考研的人,专业不对口,每天都在啃着晦涩难懂的专业书,大多数时候看起来眼睛都是灰暗的。

黄少天这才清醒了一下,他四下看了看,偌大的教室里走得就只剩下了五个人,而现在还有五分钟就要到零点,大家索性也就都不看书了,都围着坐了过来。

“好啊,你们想要怎么跨年,一起倒数吗?”黄少天想起郑轩他们的活动,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对面的同学像模像样地从包里摸出几根不知道什么年月的蜡烛,说道:“干脆我们点个蜡烛,来许愿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同,但由于条件简陋,最后那仅剩的三支蜡烛是夹在一个空了的咖啡易拉罐口被点燃的,而因为人多蜡烛少,为了让每人都能有一个许愿的机会,所以还有人贡献了两支烟。

他们围在一起,把蜡烛和烟都仔细地在那个已经空了的易拉罐上插好,小心又认真,就好像这样子许下的愿望就真的能够实现似的。他们学校附近没有钟楼,自然也听不到零点的钟声,于是就拿出手机开着时间,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往下一年靠近。

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和香烟,明亮的火光和淡青的烟雾混杂在一起,黄少天有些感慨,他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个新年,是在这样的方式和场合中度过。

“开始吧?”

“好好我先来!我的愿望是能考上研究生,找到好工作,然后——”

“哎哎,说出来本来就不知道灵不灵,你还一个人说那么多?”

“换我换我,我想能申请到好学校,明年一切顺利。”

…………

“该你了黄少。”

黄少天听着他们的愿望,看着自己的面前的那根蜡烛,弯了弯嘴角笑了起来。

他其实也可以和大家一样,说一说对明年的自己来说最重要最现实的愿望,目前看来,他无疑是希望能够去到一个好学校,继续学习深造,或者说他想要在专业领域取得更大的进步之类的……

可是他不想。

这些事情,不管哪一件他都不想把希望寄托在这样可能纯粹就是图个心理安慰的愿望上,人固然是需要愿望,需要期待,需要来自外界的力量的,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他却总是忍不住,想要能够自己掌控的多一些,再多一些,他想要全部都靠着自己,把那些愿望一个一个都实现。

而那样即使最后失败了,他也是不会后悔的。

而他除了这些,也还是有一些自己心里不能说出口的秘密,那兴许才是可能和他的努力程度无关,需要靠许愿来宽慰自己的一个“愿望”。

“哎这真是,早知道要这样许愿,我就提前列一个愿望清单然后把它们都念出来嘛!这么突然地许愿,我想要的那么多,完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唉唉,人心苦不足,你们都说的那么学术,我说点不一样的好了,可是这蜡烛许愿真的管用吗管用吗?你看这蜡烛都快灭了!”

“快灭了你还不快说!”

“咳咳,好吧好吧,我就随便许一个……”黄少天清了清嗓子,闭上眼睛配合地双手握在一起,沉声道,“我呢……我就希望大家的愿望……不管是什么最终都能实现吧。”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一瞬间方才梦中的空旷景色从眼前一闪而过,随后他看到了喻文州,就似乎真的近在眼前似的,冲自己微笑。

他想,虽然他现在不在这里,但是他还是比任何人都想让喻文州的所有愿望,都能够一一实现。

时间从不因为任何美好的事物而停留,也不因为任何痛苦而加快,手机上的电子钟同样一分一秒地走过了这一年的最后几分几秒,当所有数字清零的时候,他们一起吹熄了蜡烛摁灭了烟头,互相笑了笑,说希望大家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或许校外的不远处有着因为新年的到来而璀璨绽放的烟火,更远一点会有市中心的新年钟声,也许这时候有相爱的人紧紧拥抱,也有人在说着别离,同样的还有人许过了愿望就继续投入了新的一天的努力中去,而黄少天却在新的一年刚开始,准备收拾自己的几本书回去的时候,接到了今年的第一个来电。

他急匆匆地收起书本从教室里走出去,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接起了那一通来自喻文州的电话。

“喂喂?文州新年快乐啊!”他像是有点儿心虚似的先开了口,随后听到那边的人似乎是有些惊讶又无奈地笑了一笑回答道,“少天,这明明是我先打来的,你就不能让我先说吗?”

“哎呀都这么熟了你还跟我在意这个……幼不幼稚!”黄少天倒是有些义正言辞了起来。

“新年快乐,少天。”那边喻文州没理他的调侃,平静地说道。

电话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黄少天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可是能说的,却都不是他想说的。

“你在哪儿呢?”喻文州问道。

“我?我在通自外面,刚刚和几个同学在里面点了蜡烛还许了愿,我现在把之前留在那里的书带着准备回去了,外面太冷啦你们那儿呢?你们现在到哪里了?”

“许了什么愿?”喻文州声音里有点儿笑意,似乎是不太信他也会做这种点蜡烛许愿的事情,“我们今天本来计划爬山,可是天气预报说会有降雪,上面就封山了,我们就得多待一天。他们刚刚在外面倒计时跨年。”

“你没去?”黄少天一边说着一边夹着书往外面走,校园里空无一人,就只剩路灯孤零零地亮着,路上哪里都是光秃秃的,看起来冷清的很。

“外面很冷。”喻文州解释道,“而室内有火炉。”

黄少天想象了一下喻文州窝在烧得很热的火炉边给自己打电话的场景,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后他听到那边乱哄哄地一片声音,又问道:“怎么了你那边儿?”

“外面好像下雪了。”喻文州说着从火炉边上的沙发里站起身,走到了窗边去。还在外面闹腾的同学们都欢欣鼓舞地仰头看着天空,虽然他在室内,但也还是一起抬了头去看——漆黑的夜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但是却有无数带着些晶莹剔透的微光的雪花,从天上旋转着落了下来。

是很美丽而宁静的景色,这就是新的一年的开始了。

虽然还是有点怕冷,但他还是走到了门外去,并没有和其他同学一样在雪中互相追逐打闹,他就站在屋檐下,用空出的那只手去试着接了一片雪花。

他刚从室内出来,手指的温度太高,那雪花刚刚碰到他的指尖就化成了水珠,他问道:“你那边下雪了吗?”

“没有,一直在干刮风,都快吹成腊肉了。”黄少天有些遗憾的语气从那边传过来,“我刚走到路口贝神的塑像那里,哈哈哈现在他的发型挺符合当前的天气的。”

那个塑像喻文州自然也记得,听黄少天这么个比喻他也笑了起来,他那边大概是在往宿舍走了,一边走嘴里还哼着个调子,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就只能听到他这边隐隐的人声鼎沸,和黄少天那边风声中有点儿不着调的哼唱声。

“唱什么呢你。”视唱练耳拿过全年级第一的喻文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不是吧你没有听出来?自新大陆!自新大陆啊!”那边的黄少天似乎很是受伤,喻文州即使没看到他也能想象出他瞪了眼睛看起来很不可置信的样子,“你居然没有听出来吗?!”

“啊……”喻文州迟疑了一下,“是因为后面声音太吵,我听不清。”

这个回答勉强让黄大师满意了,随后他说道:“上一次听这个,还是和你一起去海边的时候。”

那时候他站在海边的夕阳下拉琴,琴声有些生涩,可是背景却是恢弘而壮丽,整个人似乎都像是要融进天边去了一样。而现在想起来,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似的。

“时间过得真快。”喻文州说道。

“我也想看下雪啊……今年都还没下雪,好像最近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雪,早知道我就混进你们班,和你一起去了。”

这样的景色我也想和你一起看,所有有意义的,美好的,值得纪念的一切,都是想和你一起分享的。

可这些话,他却不能说。

“我到宿舍楼里了,这里面信号不太好……”

他还以为刚才是因为信号不好,所以没听到喻文州的回答。

“对了,还没问你新年愿望许了什么呢。”喻文州岔开了话题,随口问道。

这回换黄少天沉默了,他站在刚刚因为声控灯而亮起来的走廊里,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可现在是晚上,那扇窗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光亮。

“我的愿望啊……还能有什么,就希望你一切都好。”黄少天因为自己的那一点儿心思,将喻文州单独挑了出来放在前面说,却随后有些心虚似的加快了语速迅速地继续道,“我也一切都好,魏老大老叶还有张佳乐我们宿舍的那些家伙,也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好。”

而走廊里的信号实在太差劲,喻文州在那边就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几个零星的词语,什么好,都好的,让他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他说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而没等他详细问黄少天,那边就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去睡觉吧,我回宿舍去了。文州新年快乐。”

而他也只来得及又回了一句新年快乐,随后信号就断掉了。

雪越下越大,喻文州站在屋檐下,将手机握在手里,因为通话时间有些长,手机后壳都有些发热,在这冰天雪地里就感受的更加明显,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冷的,所有有温度的生命都笼在了这一片冰雪之下,远处同学的欢声笑语他也听不真切,而就只有这刚刚挂断的一通电话,是这寒冷冬夜里唯一的一点儿真正的温暖。

他没有马上回屋子里去,站在那里拿手机刷了刷网页,看到一张黄少天晚上传上去的照片,就是他电话里说的,在狂风中显得异常合称的贝多芬的雕像和他自己的合影,路灯下的雕像看起来有种温暖的金属色泽,不管什么天气都岿然不动,而一边的黄少天就不是了,一头短发被吹得东倒西歪,一手用来自拍另一只手还不屈不挠地凑在他男神跟前比了个剪刀手,眯着眼睛笑得挺灿烂。

有雪花被风吹的飘在了他的手机屏幕上,他抬手把水珠抹去,那手势就像是他隔着屏幕,抚过了那一张像素着实不怎么样的照片上黄少天的脸一样,动作都不经意地放轻了。他注视着这张照片,也情不自禁地随着照片里那人的笑容弯起了嘴角。

那种感觉像是寒冷雪夜中的细小火光,只要一点点,就能觉得整颗心都慢慢地暖了起来。

而此时夜已深,雪仍在下,因为长时间没有继续操作而暗下去的屏幕上的照片,像是一个将完未完的愿望,一个在这寒冷冬夜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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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之所以会哼唱自新大陆,是因为他想喻队了,这个就不挑明了,你懂我懂大家懂就好【。

依旧慢热,但是很快就要煮熟了,相信我……【绝望地伸手

上次说很快更下半部分,但是刚好就到毕业季,忙的四脚朝天我还病了一场,现在才来po真的很对不起Orz不过现在放假了应该会勤快一点……感谢阅读!大家晚安w准备看球去了明天大家也要萌萌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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